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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的日常(里)(2 / 2)


这个时候,车夫把脖子弄得咔咔响,走了起来。他大概准备前往地道某处的休息室。



瞬间,披着漆黑破布的『肉老板』消融在黑暗中,尾随其后。党车夫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肉老板』以行云流水的动作从白色口袋里抽出某种东西。



『切斯特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只听见那边响起了压低了声音但气势十足的雄吼。『肉老板』用带骨头击打了车夫的后脑。车夫在钝重的出色冲击下被打晕。『肉老板』轻轻将他身体接住,让他平躺下来,把自己的腿垫在他头上,在整个过程最后展现出无用的温柔。



小雏等声音消失后,从管教探出头来确认情况,点了点头。



两人相互竖起大拇指。



「漂亮地干掉了喔!」



「真不愧是『肉老板』先生!声音小但气势十足的『切斯特』呢!」



换作棹人,大概会『你指那里么?』大声吐槽。说不定,他在城堡里已经说出了这样的梦话,但这就无从证实了。



「好了,碍事的家伙消失了呢!咱们得确认一下了」



小雏猛地抬起脸,将提灯举高。



刻在门上的异常丰润的圣女裸体画被照了出来。小雏毫不畏惧那恶趣味的图画,将提灯放到地上,把脸紧紧贴在门上圣女的乳房附近,就像贴在棹人卧室门上时那样全力发挥出自动人偶的听力。



『请……请问,这次的祭品有哪里让您不舒服么?』



『哎,麻烦闭嘴。余有个问题可以问你们么?』



传进小雏耳朵里的对话只有这些。但她吃惊地睁大了双眼,连忙将耳朵从门上拿开,转向『肉老板』。『肉老板』不解地歪起脑袋。



「怎么了,美丽的女仆阁下?」



「事情不好了!恐怕会发展成战斗!」



「哎呀,有战斗的苗头么?」



「是的。因为,伊丽莎白大人现在的口吻,是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听得出来的,完全发火的语调!」



小雏高速地频频点头。这番话的正确性,不久便被证实了。



房间里开始发生可怕的骚动。小雏为了确认具体情况,再次将耳朵贴在门上。可怕的、低沉、充满愤怒的声音传进她耳朵。



『原来如此,像「拷问姬」一样,这话说得真好』



『不过余要承认,这里的宴会确实很像余的手笔。余是恶魔般的女人,而你们也一样,偏离为人之道的恶棍们』



小雏翠绿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变得十分悲伤。



在她身后『肉老板』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下巴的部分)作思忖状。



「可是啊,女仆阁下。就算战斗打响也没问题吧。与那些家伙做对手,伊丽莎白大人岂会败下阵来。放着不管不好么?」



「不行!那种事,我小雏做不到!」



小雏小声地,但又非常尖锐地细语道。这个时候,伊丽莎白还在继续往下说。



显然十分凶恶的音色,透过房门震撼着小雏的鼓膜。



『既然如此,那就是「拷问姬」的专场啦!能杀你们这些恶魔般的家伙的,只有跟你们一样的恶棍了吧!』



此乃世间的一种真理。



(——————能诛杀邪恶者,即为恶)



凭着正义无法到达这场地下宴会。然而,人们却一边唾弃她指责她,一边高呼着正义。这种事根本蛮不讲理,至少小雏的主人对此感到愤怒。小雏深知这一点,正因如此,她不忍把一切都让伊丽莎白一人承担。



小雏悄悄地将手伸进皮包,从这只无底的魔导皮包里抽出一把比她身高还长的斧枪。她将武器向后抡起,准备将门砸破。



『肉老板』猛地跳了出来,连忙制止住小雏。



「请等一下!突然破门而入会打乱伊丽莎白大人的注意力吧!劝您还是不要这样啊!」



「说、说的没错!」



小雏停住了准备挥下斧枪的动作,姿势定格在通常已不可能收手的位置。但是,小雏以难以执行的爆发力完美地重新架起斧枪了,然后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小雏失去冷静了」



「这个时候,需要能够平稳开门的钥匙,或者能够打敌人出其不意的其他入口……贪心点来说,最好两者都有」



『肉老板』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开始轻轻拍打车夫。



晕过去的车夫在几次冲击之下醒了过来,结果一醒来就被漆黑的神秘男人在极近的距离盯着,忍不住大叫起来。他想说的估计是『哇啊啊啊,妖怪啊』。



『肉老板』用长满鳞片的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问道



「呵呵呵,你现在安静一点。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肉老板』先生!这样的话在别的方面听上去很危险啊!」



「看我释放出更加可疑的气息,呵呵呵,有从外面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么?或者有其他进去的途径么?」



『肉老板』这么一问,车夫似乎总算搞清了状况。他恍然大悟,但却很有骨气地小幅摇摇头。看来他准备坚守秘密。



看到他的反应,『肉老板』表情一变,亲切地微笑起来。



兜帽内侧依旧是漆黑一片,但不知为何感觉得到他在笑。



车夫不寒而栗,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在他看来,眼前的神秘对象似乎变得更加诡异了。车夫毫不掩饰地害怕起来。



『肉老板』用长着钩爪的手抚摸车夫的喉咙,一派轻松地对他说



「唔,怀着忠义与职业责任感来尽义务,这确实不错,让我讨厌不起来啊。也就是说,你做好了替主人背负罪责的觉悟咯?」



「————欸?」



「哎呀哎呀,理所当然一般准备为房间里面进行的可怕仪式负责……这真的很了不起呢」



不知不觉间,『肉老板』声音的性质发生变化,变得出奇的扭曲。车夫开始胡乱挣扎。『肉老板』装作不以为然,接着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呢。我『肉老板』虽然除了肉之外一概不感兴趣,但感受到了你的觉悟,那么就以我神奇的手法来结果你吧!」



「不、不要这样」



「嗯?你说什么?」



「放、放过我!放过我吧!钥匙在休息室!从参观用的露台可以进去!我、我全都告诉你!所以,饶了我,绕我一命吧!」



车夫颤抖着拼命叫喊,抛弃羞耻不断哀求。『肉老板』直直地地盯着他这模样,不久,兜帽之下的黑暗深处再次灿烂地微笑起来。



「原来如此……作为从者,你只有这种程度呢」



他以非常低沉的声音嘀咕了一声。没人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随后,他立刻改变的语调,以一如既往的开朗声音接着说道



「那么就劳烦带路咯!嘿嘿嚯~!」



『肉老板』情绪的落差似乎令车夫更加恐惧不已。车夫点了好多下头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小雏和『肉老板』跟着他,开始继续前进。



他们的目的地,是此刻正孤身奋战的伊丽莎白身旁。



***



『这前面有个露台』。车夫这样说道,指向漆黑的角落。



仔细一看,哪里很不显眼地设置着台阶。



据说他们原则上是不允许参观的,因为参加条件之一包括了『成为共犯』。但是,如果成为对组织的高额赞助者,也能够作为特例得到承认。



年迈的富豪当中很多人不具备直接参加宴会的体力,据说台阶前方深处的露台(感官不逊于一楼)就是为了他们而设置的。赞助者能够随时从哪里观览残酷的情景。



小雏如风一般冲上了台阶。另一边,『肉老板』前往休息室去取应对紧急关头的钥匙。让车夫带完路之后,『肉老板』再次将车夫打晕过去。



小雏一边飞奔,目光一边在左右墙壁上扫过。墙壁上雕有恶趣味的豪华雕刻。那是长着角的恶魔一边吃人一边哄笑的图画。



小雏看到那些画失望地眯起眼睛,只觉得荒谬无比。



(这种东西,跟真正恶魔的可怕之处哪里能比)



恶魔对人造成的痛苦超乎想象,只有一无所知的人才会向往恶魔,将其美化成自己想要的形态。以小雏的看法,神和恶魔都不值得相信。



她认为值得信奉的人,只有濑名棹人,她永远的恋人。



以她的看法,只有爱才是疯狂,才是信仰。



忽然,恶趣味的画到了头,台阶的终点出现了。



小雏奋力一跃,来到露台之上。吊灯的灯光所照亮的情景,出现在她严重。与此同时,她倒吸一口凉气……准确地说,是重现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类的行为。



一楼染成一片血红。



眼下的一幕,想必远比那些出资者目睹过的一切情景更加残酷。



伊丽莎白与几名美丽少女,还有一名青年站在此情此景之中。



战斗已基本结束。不,从情况来推断,这恐怕不能称作是战斗,虐杀这个说法恐怕更加合适。但是,存活下来的青年似乎做好了某种觉悟,正高高地举着斧头。



锋利的刀刃对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看了看青年的脸,耸耸肩



「什么啊。你不是那个没参加过『宴会』的人么?余没有杀你的意思喔」



「住嘴!你跟这里的家伙没什么两样!死在这里吧,怪物!」



小雏冷静地观望着青年激动的样子,再次对一楼的惨状确认了一番。



也难怪他这个样子。身为人类,以「怪物」来称呼制造这幕惨状制的人也无可厚非。



青年朝伊丽莎白砍了过去,但伊丽莎白(如小雏所预想)没有立刻打响指,而是露出了十分平静又十分忧伤的目光。



(请不要路出这样的表情)



小雏沉痛地这么心想。伊丽莎白恐怕没有察觉到,她此刻的表情就像被人抛下的孩子。



这是一则世界真理。



这也是一则世界的真理。



能杀死邪恶的只有邪恶,能斩断这链锁的只有正义。



因此,伊丽莎白·蕾·珐缪没有立刻行动起来。她不想否定青年。



斧头逼近伊丽莎白。小雏从露台上纵身一跃。女仆装的裙裾华丽地翻飞起来,小雏垂直下落,随着飘逸的银发,华丽地降落在一楼。她手中的斧枪寒光一闪,青年的武器被轻易地打飞出去,在空中打着旋最终落在散乱在周围的血肉之海中。



小雏静静地,带着一份决心轻轻说道



「光看这里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人那么去想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我决不允许别人喊伊丽莎白大人怪物」



「————小雏?」



「不许对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无礼」



「要上咯,嘿——————————————————————!」



接着传来一个开朗轻快的声音。在这绝妙的时机,有什么东西打着旋飞了过来。



不出小雏所料,那是一块带骨肉。没人知道『肉老板』游走时通常一共带着多少块带骨肉,这是个永恒的谜。



那块肉重重地砸在了青年的脸上。绝妙的带旋攻击似乎造成了脑震荡,青年一下子倒向了后方,但大概性命无忧。等他醒来(本人可能会逃跑),她应该就会向教会揭发地下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伊丽莎白的暴行恐怕也会传到教会的耳朵里。



可是,恶魔崇拜者已经被伊丽莎白手了结,教会肯定会开开心心地湮灭痕迹。



即便如此,传闻还是会留下来。可怕的伊丽莎白,恐怖的伊丽莎白。



事实上,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残酷之极,惨无人道。但是,恐怕在这漆黑的地下不会再有牺牲者出现。所以,小雏毫不畏惧地凝视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在小雏与『肉老板』之间交互地看来看去。这样的情况似乎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就她而言,这样的反应显得十分迟钝。不久,她嘀咕起来



「喂……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知不觉就来了!」



「尾随过来的!」



两人省略了具体过程,骄傲地挺起胸膛。充满气势的声音回荡起来。



伊丽莎白困扰地挠了挠脸。小雏和『肉老板』都知道。即便在那个时间点上,伊丽莎白要反击依旧游刃有余。但是,重要的并不在于是不是有帮忙的必要。小雏不会让『拷问姬』孤身一人。



(是这样吧,棹人大人)



小雏在心中对她最爱的主人这样说道。



然后,她在伊丽莎白面前骄傲地继续挺着胸膛。



***



马车行驶在漆黑的夜路之上。因为小雏和『肉老板』的关系,车夫并不在这里。大概教会的人再过不久就会发现他。马车的缰绳现在握在『肉老板』手中,他说这种事情手到擒来,而且技术确实比之前的车夫更加高超。小雏十分佩服,不愧是『肉老板』。



现在,小雏坐在伊丽莎白身旁。



两人都不说话,但表情截然相反,小雏面带微笑,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翘着腿。不久,伊丽莎白嘀咕起来



「……小雏,这样没关系么?」



「您指什么?」



「在那个房间里,你也看到了余的残忍之举吧。你阻止别人喊余怪物,但你是棹人的机械人偶,没必要向余献媚。平日里的无私工作是帮了余不小的忙,但没必要跟余套近乎」



「伊丽莎白大人,请您不要误会」



小雏当即否定。即便出自亲爱之人之口,这也是不能容忍的言论。



伊丽莎白把脸转向了小雏,小雏也直直地凝视着伊丽莎白。



小雏眨了眨翠绿色的眼睛,轻轻地张开嘴,开始讲述



「我并没有人类那样的伦理观,但也理解您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尚存的残忍确实值得唾弃。对此,我无法否定……但是,想要守护的人,希望亲近的人,都由我自己决定」



即便对棹人,这一点也是一样。小雏是机械人偶,但她的心只属于她自己。不论被任何人否定,小雏都会坚定不移地这么说。



伊丽莎白没有回应,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地方。不久,她不解地向小雏问道



「……余身上究竟哪儿有值得仰慕的要素?」



「呵呵,当然有很多很多啦。可是,这个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伊丽莎白大人应该以后自己去发觉」



小雏平静地这样说道。她由衷地明白那种必要性。小雏和棹人都倾慕着伊丽莎白。至于为什么,这必须由伊丽莎白自己去发觉。



在马车的驾驶座上,『肉老板』正「嗨嚯」地发出着莫名其妙的声音。



「……真严厉啊」



「是啊,小雏虽然对棹人大人十分宽容,但对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该严厉的时候也是会严厉的喔」



「今天会变得麻烦呢」



「是啊,要对棹人大人保密呢」



就这样,两人一路朝着太阳升起的城堡。



在城堡里,小雏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应该还在睡觉。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