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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仙境之国(2 / 2)


还有表示「这种事经常发生」,宽宏大量地容许著这一切的世界。



那么,该如何是好?感觉很难办吧。然而,其实没必要去深思。



只要将纠结缠绕的绳子全部剪断就行了。



换言之──



(所谓「憎恨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



「就回答你吧。」



「噢,你来了吗?」



面对爱丽丝的提问,伊莉莎白开了口。然而其后续却被男人的声音打断。



伊莉莎白将视线移向门扉另一侧。到走廊尽头的转角那边为止,灯火都被消去了。在昏暗之中,脏器有如记号般点点散落。



其中一个突然噗滋一声被踩扁,腐败血肉华丽地飞溅四散。



黑衣男宛如从黑暗中分离似的迈出步伐,他缓缓抬起脸庞。在黑暗之中──就像只露出单边脸颊的骨头似的──面具醒目的白色浮现而出。



「父亲大人!」



爱丽丝发出开朗声音跑了过去。她猛然扑向男人,爱丽丝重重踏向地板,连亚人心脏都一起踩下去。正要凝固的黑血噗呼一声被吐了出来。



鞋子虽然脏掉,爱丽丝却毫不在意地挂在男人的脖子上。帽子的蝴蝶结也开心地摇摆。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喔,父亲大人!伊莉莎白她好过分喔!老是在说那些莫名其妙又无聊的话喔!我觉得太烦躁,都想把她噗滋一声捏扁了呢!」



「请冷静,爱丽丝。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尝试要『噗滋一声』捏扁她,也只是无谋之举。还有你在使用魔力补强肉体的情况下,就这样抱住我。有错吗?」



「哎呀,是啊?不,是的呢!咦,呃……该不,会?」



「脖子被你害的喀啦响。如果不是事先料到让魔力循环的话,我已经死了吧。」



「真糟糕!糟了个糕呢!对不起喔,父亲大人。还会痛吗?」



「如同方才所述,不碍事。不过,以后请你小心。」



又来了,两人开始认真地进行傻气对答。伊莉莎白不由得感到愕然。然而在这同时,她也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这些家伙的对话,绝对不是应该在虐杀尸体前方进行的会话吧。)



也就是说不只是爱丽丝,黑衣男也有著致命性的破损。



伊莉莎白再次回想【复仇者】这个字汇,两人在这段时间内也进行著对答。爱丽丝顺从地降至地板,男人将手掌放上她的双肩,滑稽且真挚地询问。



「而且,你可以试著回想。老是在那边讲『莫名其妙的话』给别人听的人是你这边不是吗?」



「……啊!」



「唔,正如你所言喔。因为在半路上将『艾•欸姆•累特』换成『要迟到了』,余才勉强明白了它的意思……像是『奶油吐司的蝴蝶们』啦,『红心皇后』啦,『明明没在追赶白兔』啦,『仙境』啦,至今余也完全不解其意。」



伊莉莎白点头表示同意,爱丽丝显而易见地开始尴尬起来。看样子她似乎有著不少的自觉。不久后,黑衣男有如要劝诫她似的摇摇头。



「爱丽丝,我应该忠告过好几次才是。你口中的『爱丽丝梦游仙境』、『爱丽丝镜中奇遇』,对这世界的人是讲不通的。如果想要说,就应该从概要开始说明才对。想以『淑女(Lady)』为目标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既然如此,就不能胡乱搞混别人。」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我真是的,不小心犯错了。」



「那个『对不起』真的是应该对我说的话吗?」



「嗯嗯,我知道啦!……对不起呢,伊莉莎白。老是在说莫名其妙的话的人是我喔,请你务必原谅。」



「余说啊,打从刚才开始你们两个究竟是怎样?」



困惑漂亮地进化为头痛,伊莉莎白压住额头。



男人轻抚爱丽丝的脸颊,就像在夸奖她有好好地道歉似的。她有如小狗般发出轻哼,然而男子立刻从天真无邪的微笑上移开视线。



与过去一样,他用充满慰劳之意的目光望向伊莉莎白,她则是报以冰冷视线。然而男人没有怯意,而是把手放上胸口行了绅士的礼。



「将你不远千里地找来这里真是失礼了,伊莉莎白•雷•法纽。不过,正如我以前所述,『要说明详情就得更换场所』。如此一来,总算可以静下来好好谈话了。」



「谈话吗──在那之前容余确认一下,拉•克里斯托夫没事吗?」



「当然,因为他对我们来说也是应该要谈话的对象。」



黑衣男淡淡回应,伊莉莎白皱起眉心。她没料到拉•克里斯托夫居然还有人质以外的意义存在。他是圣人代表,伊莉莎白是「拷问姬」,对方选择的标准过于暧昧不清。然而,既然黑衣男如此期望,应该就值得一谈。



(总之,现在需要情报。)



「要谈话吗……那么,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还用说吗?」



男人没回答到最后,而是转过身躯,翻飞黑衣下襬迈出步伐。



爱丽丝冲向男人,然后她纵身一跳,吊在男人的手臂上。男人的肩膀喀啦一声发出崩毁般的声音。然而,他并未停下步伐。他似乎想尽快移动至离宫深处。



(逃跑的路被堵上了吗……不过……)



就算留下来也毫无意义,伊莉莎白点点头从后方跟上。然而在途中,她不由自主眯起眼睛。黑衣男跟爱丽丝似乎不打算避开散落一地的身体部位。



即将断裂的牙齿碎裂,脏器吐出变质的内容物,嘴唇被踩平。



那副光景平稳又残酷,开朗又阴暗残忍。两人开心地在地狱上踏步前行。



男人面向前方,就这样把刚才没讲完的后续说了下去。



来谈谈吧。



是怎样的话题呢?



「忏悔与梦想──」



还有憎恨的话题。



✽✽✽



「就是这个房间,请进。」



男人在简朴门扉前方停下脚步。与其他房间不同,只有这个房间没有监视孔。听到他的话语后,爱丽丝恭敬地打开门扉。伊莉莎白高声响起靴音,进入室内。



四面是一片纯白色的空间。



墙壁、地板、还有天花板,一切都涂上了乾燥硬化,像是石膏般的白色。存在的家具只有一张摆在中央的弯脚椅。在亚人国度,过度奢华的造型是不受喜好的,因此这恐怕是事后带进来的东西吧。这个房间里似乎本来就没有家具这一类的东西。



伊莉莎白感受到不对劲。除了前往祭拜仪式外,众侧室都是在离宫过生活,不管是任何一处内部装潢都下了功夫,适合当她们临死前都要一直居住的地方。然而,这里却不同。



这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伊莉莎白环视四周。忽然,她察觉到白壁上浮著独特的阴影。这是使用整个房间雕刻了「沙之女王」的身影。



只要跪在地板中央,就恰好能形成被她有如鸟蛋一般抱住的状态吧。



(原来如此……是用来祈祷跟瞑想的地方吗?)



了解这一点后,伊莉莎白将视线移回中央的椅子。那儿坐著异样的人物。



是一名有著宽广肩膀,体格很不错的男性。他穿著长到会拖在地上的白衣,其下襬与又粗又直的黑发在地板上描绘出同心圆。然而,异样的却是别处。



有如要拥抱自己般,男人被粗糙铁炼紧紧缚住。伊莉莎白是知道的。



拘束并非是受到强迫,如果不封住胸口,他甚至连坐下这件事都无法随心所欲。伊莉莎白大步走至男人面前,他缓缓抬起脸庞。



在男人说些什么之前,伊莉莎白就开了口。



「好久不见了,拉•克里斯托夫──有两年没直接跟你碰面了吧?」



「『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你跟定期报告一样看起来很健康,太好了。」



拉•克里斯托夫用沉著语气回应。他的声音中没有痛苦色彩,室内空气也很清新,没有血腥味。伊莉莎白唔的一声点点头。



看样子拉•克里斯托夫并未遭受拷问或是过度的审问。圣人对痛苦的承受力虽强,却也有其限度。毕竟为了控制神圣生物,会消耗掉很大的意志力。



毫发无伤就是侥幸了吧,伊莉莎白微微耸肩。



「现在应该这样说『你那边才是,看起来没受到半点伤真是太好了』才对吗?所谓的人质,就是要平安无事才有价值。看样子关于这一点,这些家伙并没有搞错。」



「唔嗯……恐怕,不能这样说吧?」



「怎么了?结结巴巴的真少见,被做了什么吗?」



「虽说是敌对者,令其蒙上不必要的污名也会违背神的心意,因此我在此做出证言。我并未受到侮辱般的对待──然而,对方希望能跟我当朋友。」



「啥?」



「我有一些晴天霹雳的感觉,有怀疑是精神攻击,或是洗脑预处理的余地吧。」



拉•克里斯托夫老老实实地申告,伊莉莎白皱起眉毛。



拉•克里斯托夫在被列举为圣人前,是一名以虔诚信徒之姿从事奉献活动至今的人物,因此能称作朋友的人应该很少吧。成为圣人后的现在,被他人而且还是敌人如此希望,他当然会感到困惑。然而,也不太可能如他所推测是攻击前的阶段。



就算是伊莉莎白,也没听过有魔术需要这种古怪过程的例子。



就在她如此沉浸在思绪之中时,背后传来开朗声音。



「嗯,完成了!虽然没有桌子跟甜点,但『疯狂茶会(Mad Tea Party)』的可爱椅子完成了呢!伊莉莎白也可以坐这个哟。爱丽丝会好好地搬给你的。」



嘿咻嘿咻──爱丽丝拿了弯脚椅过来,她把它放在拉•克里斯托夫隔壁。然而在朴素室内排两张椅子的模样与其说是茶会,更会让人联想到囚犯的拘束所。是发现了这个险恶的印象吗,爱丽丝生气地鼓起脸颊。为了改变气氛,她在相对的位置一边散布花瓣与黑暗,一边编造出自己等人使用的椅子。



黑衣男跟爱丽丝也坐上各自的座位。



就像在中央划了边界线似的,双方两两面对面。



(在亚人用来祈祷的房间内,「拷问姬」跟圣人代表,与「世界变革者」同席……)



好一幅象徵不祥的光景,甚至到了荒谬的地步。伊莉莎白产生不好的预感。



另一方面,黑衣男仍是用淡泊语气开了口。



「既然说想跟各位谈话,就得先报上名字吧──我是路易斯,没有姓氏。」



「……路易斯是吗?」



「如果想要名字以外的情报……我想想,可以去搜查十多年前曾在王都一时被捕的魔道具窃盗集团的记忆。只不过是否有记载下来或是加以保存,关于这方面我很怀疑就是了。」



「啥?」



伊莉莎白再次发出傻气声音,毕竟这名男子──路易斯自行提供情报并没有任何好处。然而,他仍然继续采取著无法判读意图的行动。



「那么,用来谈话的场合终于准备好了。我有一事想藉这个机会再次拜托各位。」



爱丽丝在他身旁大大地点头,她啪哒啪哒地弄响被血弄湿的鞋子嬉闹著。



路易斯斜视瞪了爱丽丝一眼表示告诫。然后,他有如对学生提出呼吁般打开话题。



「我想背叛世界──屠尽万物。」



✽✽✽



伊莉莎白直觉地推测到这件事。



(这么一说,这也是在讲单纯的式子。)



弗拉德生前也有提过。被剥夺的人,有权利站到剥夺者那边。至少学习「有权利去剥夺」这种思维的基础已经打好了。不论善恶,要成就伟业,就必须要有「资格」。必须拥有如同天经地义般让自己成为暴君的「资格」。



路易斯的提议,建立在被剥夺者的思想上。



而另一方面,不论那里面存在著何种前提或是背景,伊莉莎白的答案早已决定。



(插图020)



「余拒绝!」



「在连细节都还没说的阶段就拒绝,就算是我也很受伤,所以禁止这样。」



伊莉莎白如同昔日般立刻秒答,却被路易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这男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出适应性。伊莉莎白发出咂舌声,高高地跷起腿。



爱丽丝觉得这样很帅气地双眼发亮,所以试著想要模仿。劝诫她后,路易斯低喃。



「立刻做决定可说是轻率之举。试著问问自己的内心深处,你应该也拥有才是。」



「拥有什么?」



「『忏悔跟梦想』。」



还有憎恨。



话语跟先前的类似。伊莉莎白本来想一句「烦人」加以驳斥,但她却忽然闭上嘴巴,然后消去表情。伊莉莎白鲜明地在脑海中描绘出某个光景。



世上最惹人怜爱的人,在【世界的尽头】沉眠著。



那副模样就只是美丽而已。就算开口搭话也不会有答案,即使伸出手指也过于遥远。



伴随著头痛的疑问总是没有消失。



(为何余在这里,而你们在那里?)



濑名棹人不是「拷问姬」,也不是「圣人」,更非「狂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然而,如今他却背负著本来应该跟他无关的整个异世界,与新娘一同沉眠著。



(为何你们两人非牺牲不可呢?继续等待下去,能见面的日子就会到来吗──余能为了你们两人做些什么吗?)



就算连日连夜不断提出疑问,也没有答案。而且每次思考时,某种愤怒情绪都会侵蚀脑袋。



路易斯将那股怒意化为确切的话语。



「这个世界,实在过度要求一部分的人做出牺牲了。」



这正是忏悔与梦想,还有憎恨的话题。



伊莉莎白无言地与路易斯四目交接。她自然而然地有所察觉,路易斯正试图重做一次之前失败的邀请。他将跟以前一样的禁句丢向伊莉莎白。



【那么,在赌上救世目的的战役最后……



伊莉莎白•雷•法纽有留下什么吗?】



同时,这个提问也是在询问另一件事。



【那么,在赌上救世目的的战役最后……



濑名棹人有得到什么吗?】



用简直像是稚子般的眼神,



那个少年抓住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至少,被留下来的人们可以享受「正确的选择」吗?



「这个爱丽丝•卡罗,跟濑名•棹人一样是异世界的人类。而且,也是直到死亡前都曝露在不合理痛楚之中的孩子。跟以前告诉你的一样,『异世界人』的身分很重要。『自身已死,得到新生』、『这次一定要成就想要做的事』。这种深信不移的想法正是万能的免罪符,会是用来取得无限之力的魔术基础……当然会有这种效果。」



路易斯流畅地述说,爱丽丝无聊地让脚尖互撞,打了一个呵欠。是初次耳闻吗,拉•克里斯托夫微微皱眉。路易斯朝伊莉莎白继续说道:



「『自己的人生连活著都不被允许』。那个前世悲哀又凄惨,足以成为深信不移的代价──悲剧就是悲剧,不让悲剧就这样结束比较好。」



任何地方都没有想要结束的人。



路易斯认真地做出断言。就算将【异世界拷问姬】当成武器利用,那道声音也不可思议地毫无作伪或是嘲讽的意昧。伊莉莎白粗鲁地把手撑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托住脸庞。



「──既然如此,就说吧。」



「说什么呢?」



「你要用何事向吾等高歌同理心?你自己的悲剧究竟为何?」



伊莉莎白险恶地询问,她知道很多悲剧。



濑名棹人背负的痛苦、小雏的献身、伊莉莎白的失去。她不能轻易同意有人将新的烦闷跟它们排在一起加以谈论。在「拷问姬」的魄力下,爱丽丝微微向上跳了一下。



她怯生生地窥向路易斯,他没有动,用乾燥声音低喃。



「好吧,就让你看看。」



──我的,悲剧。



路易斯缓缓举起被黑衣裹住的右臂,他移动手指。



啪喀的细微声音响起。有如表视敬意摘下帽子般,路伊斯取下只有半张的面具。乌鸦形状渐渐远离,被隐藏起来的部分曝露在外界的空气中。



伊莉莎白瞪大双眼。



在那瞬间,一切的疑问都冰释了。



作为语言的说明已不再需要。路易斯追寻何物,动机为何,要以何物歌咏悲剧。伊莉莎白自然而然理解了这一切。



「你──」



他微笑了。



不是有敌意的笑容。



然而那张脸的造形,却丑恶得难以想像是世间之物。



路易斯脸庞的左半边是人类之物,然而右半边却不同。眼瞳是金色的,瞳孔很细,肌肤覆盖著青黑色的鳞片。被面具隐藏著的部分拥有亚人的造型。



两种族的特徵以纵向划分各自出现一半,可以称之为极为特异又最不幸的混杂方式。伊莉莎白低声说出自己所知、应该跟他有关的事件。



「……『混血种虐杀』。」



这正是尊贵救世之战背后产生的事物。



是足以需要【世界变革】的凄惨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