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哥哥到妹妹(2 / 2)
堀北「剪短」后的头发摇曳著。
「哥──」
「你已经没问题了,现在我很确定这点。」
我已经用不著说什么了。
那里是我不能做任何发言的空间。
「有件事,我瞒了你好几年。是必须跟你道歉的事。」
「道歉……?」
堀北不知道是什么事,就这样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地问道。
「我们的关系会别扭成这样,有很大的原因是在我身上。」
「什么意思……?」
堀北小声反问。
「我以前说过我喜欢长头发,对吧?那是我随便编出的谎言。」
「咦?是、是这样吗!」
「我直到刚才为止都不知道。」堀北发出惊讶声。
「喜欢短发的你会不会把我的话当真,不惜失去自己的特色也要把头发留长。我为了确认这点,而不小心说了个谎。」
意思就是说,结果堀北还是打算迎合哥哥的喜好,开始把头发留长。
所以他们在这所学校再次相见时,他马上就理解了。
堀北铃音没有任何改变。
他失望地对待只是不断追著自己背影的妹妹。
根本就不需要确认她在读书和运动上的优秀与否。
「──原谅那个谎言吧。」
「……真是过分呢,哥哥。」
「我没办法找藉口呢。」
堀北哥哥恐怕故意没修正这件事情。
他相信妹妹有天会改变,而这是为了察觉其中的变化。
「我会原谅哥哥你说的那个谎,因为我觉得一定是多亏了那个谎言才会有现在。」
堀北也很清楚这点,才会笑著原谅这个谎。
堀北哥哥抱著妹妹的肩膀,两人彼此对视。
堀北对哥哥尽己所能地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看到这张笑容的堀北哥哥,也脱下自己的面具似的露出笑容。
他绝对不是不曾展露笑容的男人。
可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柔和的笑容。
我已经不可能再看见这笑容了。
再一年──
假如,我可以和他在同一间学校再生活一年。
总觉得我一定可以跟堀北学这男人变得更加亲近。
然后说不定就能改变了。
实在令人遗憾。
「铃音,两年后,我会在正门外等你。让我看看成长后的你吧。」
「好。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阻碍堀北成长的东西,已经全部被除掉了。
今后,堀北就只要不断向前奔跑。
「绫小路,我也很期待能够跟你见面。」
说不定堀北哥哥也跟我抱著相同的想法。
「是啊。」
虽然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愿望,但我还是强烈同意彼此的想法相同。
「时间差不多了。」
快要十二点半了。
等到发现时,眼看就是巴士应该要开来的时间。
虽然感觉依依不舍,但两人还是慢慢地拉开距离。
「后会有期吧。」
堀北哥哥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穿越了正门。
一名男子就这么离去。
堀北直盯著那身背影,连眨眼都舍不得地一直凝视。
总觉得堀北学连同自己的妹妹,也一并为我留下了指引。
1
就算正门已经看不见哥哥的背影,我们仍暂时望著同个方向。
可是,我也有不能一直就这样沉浸在感伤里的苦衷。
我透过说话,解除堀北无法动弹的僵硬状态。
「之后会变寂寞呢。」
「……是啊。」
这不是一辈子的离别,但今后两年别说是哥哥的身影,她就连听见声音都无法实现。
不过,堀北的表情非常紧绷,露出凛然的表情。
「谢谢你,绫小路同学……今天有你在,真是帮了大忙。」
「是吗?我觉得自己只有碍事。」
「没有这种事,要是你没和哥哥说话,我就赶不上了。我真的很感谢你。」
堀北再次感谢我这个很明显不适合待在此处的男人。
但她望著不相干的方向,没有看向我这边。
「再说,哥哥出发的这天只有我送行,也会很哀伤呢……」
虽然说这是她哥选择的路,但的确有点冷清呢。
他是应该被更多学生目送的人物。
这一定也都是为了妹妹。
他为了让堀北更容易面对自己,而不让别人靠近。
说不定一切都在哥哥的计算之中。
「我也跟你哥有各种缘分,我只是想多跟他聊一聊。」
我一开始认为这不是值得欢迎的事,但现在却觉得,当初再多听他说说话也没关系。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我们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话说回来,你果断地剪短了头发呢。」
考虑到她直到昨天都还是一如往常,以及刚才的迟到,不难想像她是今早才突然下定决心要剪短。这应该是在时间紧迫中做出的选择。
「我从以前就喜欢大约这么长的长度,可是,总觉得好像很怪。」
话虽如此,她也不能随便剪短,玷污了哥哥的重要场合。
为了以整齐的打扮送行,她不惜选择迟到也要赌运气。
就结果上来说,是堀北赌赢了。
「不过,你也可以至少先做好必要措施吧?如果会见不到哥哥,倒不如利用我不要让他离开,才可以提升见面的机率。」
如果确定会过来的话,我也可以帮一点忙。
幸好我碰巧跟他聊天,所以争取了时间……
「我拜托你的话,你就会愿意乖乖帮忙吗?」
「再怎么说,至少今天都会帮忙吧?」
「很难说呢──我很想这么说……但实际上,我是有打算要拜托你的。」
堀北这么回答。不过,我取出的手机上果然并没有显示任何纪录。
「都怪我太著急。我把手机忘在宿舍,就直接去剪头发了,开始剪之后才发现没有带。真是的,我也是少根筋呢。」
换句话说,她当时也是束手无策的状况吗?
如果要结束后再回去拿手机,倒不如直奔正门还比较快。
「我真蠢呢。」
堀北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也表示你今天决心要做的事,对你来说就是这么重要吧?」
虽然想像她急忙在开店的同时跑进去的场景,感觉有点有趣。
正因堀北平时做事都很有计画性,难怪她会因为那些动摇而造成失误。
「剪掉头发,算是我以自己的方式划出的分界线。」
「你的脑中没有哥哥的喜好如何之类的想法吗?」
「当然啊,我只是想要恢复成过去的自己。不过,因为这跟我会追逐哥哥是同个时期发生的,所以在这种意义上,这么做才最能传达心意呢。」
所以就是偶然招来的最佳之策吗?
因为我这一年都看著那头长发,所以突兀感非常强烈。
「睽违好几年重拾自己的风格,感觉如何?」
「就算问我如何,我也很伤脑筋呢。我小时候的确很喜欢现在这种短发,但一直留著长发生活,对长发也会有感情。老实说,心情很复杂呢。」
以前喜欢过的短发。现在已经接受的长发。
以前的自己,以及现在的自己。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堀北铃音无误。
「现在感觉是哪一边的自己,我都能够接受。」
她这么说完,就用指尖碰一下自己变短的头发。
「所以,我会再次从零开始思考,因为现在的我还是看不见一些事情。看我是要继续留长到从这间学校毕业为止,或者是不要留长。假如要继续留长到原本的长度,大概就会是两年……刚好就是毕业时期吧。」
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不论是哪一种,堀北都接受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与头发长度无关,而且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哥哥见面。」
那我也来期待,她一度剪短的头发,今后会变得如何吧。
堀北学在最后一刻留给堀北庞大财产才离开。我以为不大力帮助堀北,她就不会成长,但最后似乎是我判断错误了。
「你应该很舍不得吧?」
其实那些想说的话,以及想说也说不出口的多年思念应该堆积如山,就算花上一个小时──不对,花上一天都说不完。
「那种事……那是无可奈何的。」
堀北让自己接受似的点头。
「再说,现在阻碍我跟哥哥的那面墙已经被拆除了。我只要跑完接下来的两年,再好好跟他说话就可以了。对吧?」
「确实是这样呢。因为他还说会在毕业后等你。」
毕业典礼结束,应该也会变得可以自由地与外界联络。
到时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跟哥哥见面,并且慢慢聊了吗?
「今天的事件算是个大收获,再奢侈下去,可是会遭天谴的。」
她的心情转换得真快。
没错,表面上是转换了。
现在脑袋里在拚命假装平静,试图转换心情。
但心情的转换并非这么简单就能够达成。
「可是──到这边就可以了。」
堀北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并且这么说。
她那张脸已经没有在看著我了。
不对,说是没办法看比较正确吗?
「怎么了?」
其实我懂,但还是装糊涂地询问。
如果是平常冷静的堀北,就会发现这句话是在装傻了。
可是,堀北现在没有余力,也没有识破这点。
「我……要顺便绕道再回去。」
她像是在打迷糊仗地委婉叫我回去。
「顺便绕道?」
就算问她要去哪里,堀北也没办法回答。
「没有,就类似是散步呢。」
她含糊回答的声音微微地颤抖。
「我陪你吧?」
「不用。」
堀北说得很含糊,就背对著我迈步而出。
不是要去榉树购物中心,也不是要前往超商。
她是在寻找某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而走起路来。
应该是觉得跟我一起回宿舍的话,就会来不及吧。
我追著这样的堀北。
如果堀北打算独处又被人跟著,当然会没办法沉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堀北没有回头,压抑声音说道。
「不知道耶,这是为什么呢?」
「没有理由,就别跟过来。」
她采取拒绝的态度,但我没有做出回去的举止。
因为堀北在这一年对我做过好几次坏心眼的事情。
「我就告诉你理由吧。因为我想要稍微使个坏。」
「……你在说什么?我无法理解。」
「是吗?那我就告诉你吧?」
「你可以不用说出来。」
「不,这也不行呢。」
我打算让堀北强忍著的防线崩溃,于是慢慢开口:
「悲伤的时候不用忍耐,哭出来也没关系,不是吗?」
我这么说。
只说了这句话。
「……你没在听我说话吗?」
「我有在听。能和哥哥和解,你应该打从心底开心吧?」
「是啊,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哪里……哪里还会有悲伤的要素呢?」
「你根本就无法满足吧?确实两年后就可以交谈,可是,人类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接受的生物。」
梦想著这天的少女,却又尝到了两年的延期。
并非没有高兴的心情,但也不会只有这样就结束。
「我……我满足了,满足了啊。」
「既然这样,你能转向我这边吗?」
堀北就这样背对著我。
她没答应我的请求,并且摇头。
「我拒绝,为什么我就非得看你呢?」
「不知道耶,这是为什么呢?」
堀北疾步而行,打算逃跑,我只从她的背后再多说了一句话:
「哭出来也没关系。」
与哥哥睽违两年再次相见,以及遭到拒绝。
在无人岛上,孤独地与高烧奋战。
因为班级投票而扛下遭人怨恨的职责。
不论何时,堀北都没有哭泣。
「我、我……」
她打算继续跨步的双脚,停了下来。
她努力再努力,才终于成功与哥哥的心意相通。
明天起,应该就一定会回到可以笑著聊天的关系了。
可是,哥哥却已经穿越大门,踏上新的旅程。
下次能见面,最短就是两年后。
「别……别这样……」
她的声音慢慢地颤抖起来。
这段漫长的岁月,堀北都必须在这里、在这所学校里战斗。
「因为,这是没办法的啊……!」
虽然堀北打算反驳,但她强忍著的东西却夺眶而出。
她现在确实想起了刚分离的哥哥。
「因为──!」
「我明明终于……终于发现到自己的错误……!」
她跪倒在地上。
双手摀脸,接起控制不住而流出的泪水。
「却又跟哥哥分开了……!」
可以的话,她应该很想跟他一起跑到正门的另一头。
但妹妹只字不提,出色地目送了哥哥的背影。
「嗯,真教人寂寞呢。」
「好寂寞……我好寂寞……!」
嚎啕大哭的少女,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堀北流著眼泪,但还是试图忍住不哭。
如果不是这所学校,堀北应该不论何处都能追上哥哥。
想见面的时候就见面,想说话的时候就说话。
「你可以现在在这里把眼泪流乾,然后,让你哥哥看见更加成长过一轮的你就好。现在这个瞬间,你已经开始改变了。」
不需要著急。有两年的时间。如果有两年的话,堀北一定可以有更大的成长。
她哥也一定很期待这点。
「对吧……学。」
已经传达不到的这句话,就这样被吸入迎接春天的蓝天。
2
堀北在情感满溢而出之后,没多久就收起了眼泪。
但她似乎还没有恢复精神,就这么坐在地上。
我站在她隔壁,静静等待这个时刻。
应该可说幸好这一带没有任何人在。
她没被其他学生看见。
「真是太好了呢。」
「什么叫做太好了?被你看见可是非常屈辱……」
我自认有稍微安慰她,但好像没这么简单。
「嗯,也是啦。」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想要独处。没有我在的话,自己哭的样子也不会被人看见。
「可是,被你看见也没办法,我决定要正面思考。」
「正面?」
「……幸好是被你看见──我决定要这样想了。」
没错,堀北打从心底放心地吐了口气。
换作是其他学生,这确实不是一张会想让人多看见的表情,只有这点很确定。
「好啦,那我就把今天的这个状况分享给启诚他们吧。」
我拿出手机,把相机镜头对著她。
「你想被我杀掉吗?」
她用红通通的眼睛怒瞪著我,我立刻收起手机。
「开玩笑的。」
「面对你的无聊玩笑,我还真想教教你何谓时间、地点、场合呢。」
如果她可以这样强势地说话,大概就没事了。
「……总觉得整体的形式就跟一年前有点类似呢。」
「或许吧。」
虽然地点有点不同,但我还是想起我们曾经在半夜像这样聊过。
与哥哥再次相见的堀北,当时还处于失意之中。
现在情况明明完全颠倒,但还是会觉得似曾相似。真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会在你面前如此失态呢?而且座位还就在隔壁而已。」
经她这么一说,我从入学当初就一直跟堀北有种奇妙的缘分呢。
从堀北看来,她似乎很不喜欢这样。
「能不能偶尔也让我看看你的失态啊?」
堀北叹息,表示不公平。
「失态啊,最近不是给你看过了吗?我在跟坂柳的西洋棋对决上输掉了。」
「那不叫失态,就只是败北而已。」
凭那件事,她似乎无法接受。
「那么,你就期待升上二年级之后吧。」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呢,我会把这件事确实地纳入我今后的期待。」
针对今天被看见哭脸,她似乎无论如何都想要复仇。
话说回来,堀北剪头发的事情还是很冲击,带来了强烈的影响。
「看见你的头发,应该很多人都会吓一跳。」
虽然同学中当然会有人想要一点一点改变形象,但这还是很少见。
「吓到他们也没关系,那种事情无所谓。」
「周围的目光与我无关。」她表明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
须藤等人大概会最先追问这件事吧。
虽然春假还有好几天,谣言说不定会在这段期间传开……
不对,如果已经有人目击,情报可能已经很混乱了。
「虽然这种时候提起有点奇怪,不过你记得上次说要对决的事吗?」
「当然啊。」
「我赢的时候要请你实现的一个愿望──我想到愿望的内容了。」
「哦……我以为你一定会拖得更久呢。为了给我精神上的动摇。」
「不,我没有在想那种奸诈的事情。就是单纯想到而已。」
虽然堀北有点怀疑,但还是催我说出愿望。
「如果我赢了,到时候就请你加入学生会。」
「……那件事你之前也说过呢。」
我以前问过堀北对学生会有没有兴趣。
堀北当时打给她哥,结果哥哥却叫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判断。所以,这件事就被堀北拒绝了。
「对,你能接受这个条件吗?」
「虽然我对学生会完全没兴趣……好吧,反正只要赢了就好。」
堀北答应,觉得只要赢了就没问题。
「但不保证我就能进入学生会喔。」
「这部分不用担心。南云基本上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
他跟淘汰许多人的学大有不同。
重要的是,如果是学的妹妹──堀北,那南云应该也不会冷淡拒绝。
「我可以姑且问问你想要我进入学生会的理由吗?」
「这是秘密。你输掉的话,我再告诉你。」
「真让人不高兴。这点事情,告诉我也没关系吧?」
「你又在想输掉时的事情啦?」
「……不是。因为我会获胜,才打算先问出理由。毕竟也能理解成──如果你输掉,你会就这样不说明理由。」
输赢决定之后,我确实连说出理由的意义都没有。
「你哥一直都很挂心南云雅的事情。就是这样。」
「总之,意思就是要我监视学生会长吗?」
「就是那样。」
「哥哥拜托了你那种事啊。」
她有点不满地看著我。
「因为没有跟你建立起友好的关系,这是不得已的。」
如果他们消除隔阂,可能从一开始就会把这件事告诉堀北了。
「不用谦虚了,哥哥在这间学校里比任何人都在意你,不然才不会在出发的日子邀请你。真是的……怎么会是你这种人啊?」
堀北这样抱怨,同时慢慢起身。
「不说了,我要先把你的事情拋诸脑后。」
「不然我会撑不住。」她傻眼地挥挥手。
「堀北,最后我有一件事情想先跟你确认。」
「什么事?你还打算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吗?」
「这跟栉田有关。我会简单说明我正在想什么,以及现况。」
对于这让人搞不懂的开口方式,堀北一脸怀疑地皱眉。
「现况?」
为了抑制栉田失控,我和栉田缔结了契约。
所谓的契约,就是我为了保护自身安全,每个月要交出一半的个人点数所得。藉由这么做,就可以被排除在栉田的攻击目标之外。
「你……是笨蛋吗?居然结下那种乱来的契约。」
「这是为了搏得栉田的信任才做出的事。」
「但这样也太蠢了吧?每个月给一半,实在是太过头了。」
「如果没有这么多,就无法动摇栉田的情感呢。话虽如此,她被你公开说教了一顿,对我的信任之类的都烟消云散了吧。」
与其说是对我不满,倒不如说,应该是处在充满强烈疑虑的阶段。
「真是的……我又开始怀疑你到底优不优秀了。」
我懂她傻眼的心情,但我还没说完正题。
「所以,你告诉我这件事情的理由是?」
「之所以结下这份胡闹的契约,是因为我判断这之后不成什么妨碍。」
「你说不断提供多达一半的点数也不成妨碍?」
「因为只要签约者栉田退学,风险就会变成零。」
堀北听见这个发言,就停下手边动作。
用还有点红的双眼往我看了过来。
「你刚才若无其事地说出很不得了的话。这是什么玩笑?」
「我原本打算让栉田退学。不对,现在也觉得她应该退学。」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嗯。我的想法是预设要在夏天的阶段舍弃栉田。」
实际上也不是没有可以排除她的时机。
「可是──既然你告诉我,就是状况有变化,对吧?」
「对,我想把判断交给你。」
不由我做判断,而是把如何处置栉田交给堀北。
所以,我现在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这不是很清楚吗?我不打算让栉田同学退学。不对,我不打算贸然地减少任何一名同学呢。」
果不其然,这种想法似乎日渐坚定了。
「但我也不打算像平田同学那样抱著天真的想法。总是有学生要站在牺牲线上,而那当然会是在今后贡献度上替换过后的人物。」
意思就是说,如果像班级投票那样非得有人退学,她就会做出决定。
「如果在贡献度上栉田到了最底层呢?」
「到时她当然会成为退学的第一人选。」
这些话里似乎没有谎言和虚伪。
「不过,目前她在班上到最底层的可能性很低。」
「我知道。因为我们看到的栉田贡献度算是很高呢。」
她读书跟运动都算优秀,加上站在对班上来说不可或缺的位置。虽然山内退学的事情有点不顺利,但也不至于到致命程度。
「如果是你,我觉得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你才说出来。不过,你越是有所成长,并成为同学的中心,栉田就越会是个烫手山芋。」
她是知道栉田过去的人──这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所以你打算先替我排除她呢。」
「嗯,就是这样。她也没有天真到凭简单的说服就会成为伙伴吧?」
「我也不是不认同这点。我深深感受到半吊子的说服与讨论对她没有意义。」
她就算很清楚这点,也打算接纳栉田吗?
以前我只会把这当作单纯的天真,但现在有点不一样。
「既然这样,我就没有任何话好说了。」
「你……该不会在班级投票上以拉下栉田为目标吧?」
「那样太乱来了吧?虽然她帮了山内,但同学对她的信任还是很深厚。」
「是吗,也是。毕竟也没看见你有那种动作……但既然你告诉了我,我可以当作今后栉田同学的事情,你能完全交给我吧?」
「嗯,我答应你什么都不会做。」
今后要做什么选择,都让堀北决定就好。
「你会告诉我,是因为判断我能跨越这个障碍吗?」
「很可惜,我并没有那么乐观。我现在也依然贯彻著排除栉田的方向。」
「也是呢,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被这么问及理由,才让我思考起这件事。
「你没想过吗?」
「我想想……我现在的确正在做很没效率的事。」
考虑到将来,默不吭声地让栉田退学,绝对才是正确的判断。
然而,我没这么做。
我正打算托付给堀北。
其中的理由──
其中的理由吗?
「我开始想看你会怎么面对这个阻碍……应该。」
我对自己挤出的答案没有自信,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答案。
「大概吧。」
「我会先当作是这样。你说出来的话,先听一半好像也会比较好。」
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的堀北迈步而出。
「我要回去了。你呢?」
「我要在这边再待一下。」
堀北留下简单的道别,就回去宿舍了。
说不定她半夜想起又会哭出来,但这样应该就暂时没问题了。
我想起和一之濑上次的对话。
坂柳的存在,以及龙园、堀北的成长。
真期待啊,四个班级的战斗。
再过一年,他们能够蜕变到什么程度呢?
可以让他们有各种成长的要素非常丰富。
学送我的那些话,我一直惦记在心上。
──成为会留在学生们记忆中的人。
「真是被送了一份不得了的饯别礼呢……」
为了成为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学生,我所能够做的事。
大概就在于栽培学生,并让他们成长。
让成长的学生们竞争,并以更高的境界为目标。
我想像自己变成那种立场……没错,可以形容成是兴奋吗?我觉得好像很好玩。
我无意识地在脑中计算班级的战力分析。
以及一年后看得见的结果。
每个班级都还需要成长。
强度实在是太弱了。我也有考虑到这些,仍产生兴奋的情绪。
但另一方面,我也感觉到这股情绪急速冷静下来。
「我追求的──应该是……安稳的日常。」
我现在才感受到,我对自己的内心抱著先入为主的看法。
我的内心──这个存在,在这一年确实有所成长,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对,现在也正在成长才对。
我确实有在增长心灵。
我试图这样说给自己听。
可是却没有效果。
简直就像是深信这种行为对自己行不通。
应该就只是一直以来封印在内侧的镀层剥落而已吧?
我不由得感受到这种近似不安的漆黑情绪。
我──
我在明年的这个时候,还能继续留在这所学校吗──
这种难以言喻的黑暗──笼罩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