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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之士[科举]第79节(1 / 2)





  “隆之兄。”沈鲤一贯严肃,此刻眼中却含着泪花。

  两人同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又在翰林院中度过七年,彼此间比旁人更亲厚些,见得陈栋这副模样,沈鲤心中很是不忍:“待你好了,你我再

  去戏台看戏。”

  陈栋笑呵呵应了,他说话时也发出声声沉闷的咳嗽,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探完病,沈鲤依旧是一副不解的模样:“二月时他还好好的呢,怎么如今就……”

  柳贺只能轻声安慰。

  任职东宫讲官的喜悦在这一刻似乎也冲淡了不少。

  探望过陈栋之后,两人又为太子讲了两周的课,太子课程很满,除了翰林们来授课外,还有礼仪、射御书算等要学,高拱及张居正等内阁臣僚也要为太子讲授为君之道,放在现代,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被鸡的娃,而鸡娃尚且可以说是源自家长的压力,但作为太子,朱翊钧年纪轻轻便已被托付了天下百姓。

  难怪万历帝后期会变态。

  不过柳贺觉得,懒大概是嘉靖这一支的通病,嘉靖是如此,隆庆帝好在不揽权,但也不能说是一个十分勤勉的皇帝,到了万历,早期有张居正监督着,有责任感压制着,还算做出了一些实事,张居正一过世,他自然就放飞自我了。

  而在五月中的某一日,柳贺上早朝时,就见朝臣们面色严肃,上朝时一贯居于众人之前的高拱、张居正也不见了踪影,只有高仪一人站立于前。

  柳贺眼皮一跳,心中已隐约猜到有事发生。

  之后朝臣们也议论开来,说天子上朝前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几乎栽倒在地,这几月天子一直身体不适,为此还错过了几次大祭,朝臣们同样猜测纷纷。

  天子眼下召见了高拱与张居正,过了许久还未出来,早朝时间还未过,众臣工仍在皇极殿等候,其中有数位朝臣都在为天子祈祷。

  隆庆帝登基未久,太子仍年幼,若是此时天子有什么不测,嘉靖后逐渐稳固的江山还不知会如何。

  柳贺也在默默为隆庆帝祈祷,虽然他知晓,按历史的发展,隆庆帝必然是会去世的。

  但他如今已身处历史之中。

  他所见的、所识的不是史书上一句冷冰冰的话,而是活生生的人。

  第106章 新君即位

  待到近中午,高仪令朝臣们散开,回各自衙门先行办事,大九卿等重臣仍在皇极殿中等候,翰林院这边,马自强与陶大临也留了下来。

  柳贺与沈鲤、罗万化等人回了翰林院,柳贺与沈鲤如今虽任职东宫讲官,但在詹事府中没有职务,仍然是翰林院的编制,不过眼下两人却是不需要修史的,《世宗实录》的编撰交由其他翰林来完成。

  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世宗实录》还未修完,《穆宗实录》也要开始修了。

  “仲化兄,一甫兄,泽远,天子如何了?”

  柳贺几人只是摇头:“光学士仍在殿中等候,若有结果,应当会立刻告知我等。”

  但几人心中都清楚,这般阵势已经和托孤没有什么两样了,世宗皇帝当年便是如此。

  翰林院中一片安静,平日抱怨修史麻烦的声音也不见了,只是众人此时注意力都有些不集中,史馆内有一些响动都能引来众人注目。

  如此一直等到傍晚,已到了平日下衙的时候,马自强与陶大临却仍未出现,众翰林还以为隆庆帝身体恢复了康健,就在众人要归家之时,马自强及陶大临却一脸悲色地出现:“陛下驾崩了。”

  翰林院中顿时号哭一片。

  翰林院的臣子都属于天子近臣,即便并非人人有幸晋升日讲得见天颜,但自走读书一途始,他们学的第一课便是忠君。

  隆庆为君虽不够勤勉,但对臣子可谓十分亲厚,担当日讲的官员四时都有礼赠,对于官员们的劝诫,隆庆并非事事都听,但表面上总能敷衍过去,这一点就比他爹嘉靖强多了。

  对于翰林们来说,眼下可谓是一段平静安稳的时光。

  ……

  天子驾崩,新君即位,朝中自是有众多仪式要完成,因穆宗的驾崩,东宫暂停了日讲,陈经邦、沈鲤及柳贺等讲官每日却仍在勤勉备课。

  从某种程度上说,隆庆帝的过世对詹事府的官员及东宫的诸位讲官是有好处的,新君登基后,东宫讲官自动晋升为天子日讲,新帝虽年幼,总不好一登基便将辛苦讲学的先生们给丢了。

  诸位讲官中,柳贺自然是沾光最多的一位。

  隆庆帝仍在世时,他这位火箭提拔的东宫讲官并不如何受人瞩目,但新君即位后,他以二十三岁之龄跻身帝王师,整个京师官场便将目光投注到柳贺身上,无论如何,柳贺的飞黄腾达似是难以避免的趋势。

  虽有人知晓柳贺和张居正相处不睦,然而张居正毕竟只是内阁次辅,托孤之事,隆庆帝可是明明白白交给了首辅高拱。

  然而,新君即位仅仅六天,京城官场便体会到了何谓天翻地覆——

  六月初十新君即位,定明年年号为万历。

  六月十六这日,天子即下诏,罢中极殿大学士高拱。

  此事是在六月十六日大朝上发生,当时群臣入内,高拱控诉冯保数条罪状,但冯保已与张居正联手,被逐之人于是变成了高拱。

  一代首辅竟以这种方式结束政治生涯,朝堂上众官员都未曾想到,但自隆庆帝驾崩那一刻起,高拱这首辅就注定当不长久,他在内阁中虽有高仪相助,然而天子、司礼监及张居正都不容他,即便他仍占着首辅之位,日后行事必然也多受掣肘。

  这世上再无人能如隆庆帝一般包容他。

  高拱之所以能赶走陈以勤、赵贞吉及李春芳、殷士儋,并非他多么擅长政斗,只是天子偏向于他,他一开始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穆宗皇帝去世时的场景朝臣们都有耳闻,说是天子握住高拱的手,将新君及天下托付于他,张居正虽在一旁,天子却仿佛未曾看到他一般。

  毕竟张居正嘉靖四十三年才

  任裕王讲读,而高拱嘉靖三十一年便入裕王府为讲官,此时庄敬太子已过世两年,裕王却仍未被立为太子,朝中议论纷纷,裕王甚至不得不给严世蕃送礼,当时高拱始终护着裕王,君臣之间的情谊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