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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2 / 2)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你既然在此设下血钟,那我就敲给你看。”他长身玉立,一身意气风发,像是半点不惊慌不惧怕,抽手再来又是重重一击。

  “第二下,嗡。”

  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方岚却仿佛听见悠扬的钟声,朝阳似血,自一片猩红的天边远远传来。

  “晓击破夜警睡眠,暮击觉衢疏冥昧。我师门没落,也知晨钟暮鼓须得敲够一百零八次方得。今天没那么多时间,不然老子一下下陪你敲着玩。”詹台浅笑,脸上轻松并未流露出在意,白骨梨埙在他细长的指尖幽幽一转,像天边的一片云一样乖巧听话。

  “再来!嗡!”

  他伸长了胳膊,一下又一下,白骨梨埙敲在墙面上叮叮作响,周围却是一片死寂。

  连同墙上那面诡异至极的血钟都不曾有半点变化。

  詹台敲够九下,长长吁出一口气来,额上已是出了细细一层汗。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发觉衣角被人牵了两下,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方岚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来拽了他一拽。

  詹台这才发觉方岚已有片刻不曾说话。

  他心里一惊,回过头来。

  方岚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可她身边还多出两个人来。

  方岚的左手边正站着温碧芝,杏目圆睁,拖着血淋淋的身子,胸腹被人剖开一个骇人的十字,甚至可以看见浅浅的黄色的脂肪层,直勾勾地看着他。

  而她的右手边,却站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方岚和詹台之前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的女孩子,白色连衣裙,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发飘飘,站在她身旁瑟瑟发抖。巴掌大的小脸,皮肤微黑,五官却很好看,小小的嘴巴,秀气的鼻梁,只是那眼眶里眼珠却微微鼓出,口中露出半截紫红色的舌头。

  脖子上大片青紫交加的扼痕,竟是被人掐死的。

  方岚就站在她二人的身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看来,三个女人年龄各异,样貌容颜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可人,有风情万种的熟女,有人事未通的少女,也有正当年华的方岚。

  詹台心头扑通一坠,霎时沉了下去。

  他的目光下移,移到了白衣女孩子赤裸的双足上。

  詹台大步向前,握紧又松开拳头,却伸不出手去。

  还是方岚接过手。

  她碰过尸体,也记得那温度,手伸出去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冰冷彻骨的温度激得浑身一颤。

  那女孩闪躲着,瑟缩着,却还是被方岚捉住足踝轻轻向上一抬,露出青色的足底。

  果不其然,青白色的足底,匕首刻下一片小小的一片云朵。

  和温碧芝脚下的那朵一模一样。

  詹台猛地闭上眼睛,瞬间脑海一片清明。

  “原来如此。难怪温碧芝身上三道伤口,胸腹各一,脚上还要多此一举画一片云。”

  “阿mark早早就告诉我们了。”詹台喃喃,“每年七月十四,盂兰节。”

  “打你个小人头,等你有气冇定透;打你个小人手,等你有钱唔识收;打你个小人脚,等你成世没鞋着……”

  头发挽成小髻的年迈阿婆,举着擦了一层香灰的黑色鞋底,拼命砸面前黄纸符剪成的小人,口中怨毒地叫骂,越大声,越让面前的顾客满意。

  画面古朴,现在看起来却十分触目惊心。

  詹台顺着阿婆面前的铁皮箱子再往前看,一双黑色的擦得光亮的皮鞋,和裁剪得当恰到好处的黑色长裤,直到腰间的皮带,再一点一点往上看去。

  阿婆却在此时站起身,恰好挡住那人的脸。阿婆背对着詹台,冲那人微微弯下腰,卑躬屈膝地说:“先生,搞掂晒。”

  第71章 牛头角

  “你之前讲给我的鬼故事,有关厕所镜子的那个,想来当年有些内情,不得已用了些说不得的手段,比如碧盏云蜡。”詹台一边说,一边围着那座血钟转圈,桃木短剑在掌心转了几圈,还在犹豫怎么下手。

  “不知是请来的游方术士瞎忽悠,还是当年遇害的女孩子死相太惨,怨气盘桓这间厕所久久不散,所以讲究风水命途的香港人才将这间厕所造成一座镇魂棺的样子。”詹台像是终于下定主意,蹲下身在背包里翻来翻去,将他那些法器宝贝挨个拿出来看看,又皱着眉头不甚满意似的丢开。

  方岚看他漫无章法,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呢?”

  他没有答她,嘴里却还在说案情:“镇魂棺不过求个心安,说到底风水这回事,顶破头也只是锦上添花,改不了生死无常和人生大运。”

  “……费心费力建了镇魂棺来,却被邪佞小人利用,在墙上画下血钟。你说这是图什么呢?防鬼防妖防煞,最后害你的是谁?分明是人呀。”

  詹台在背包底下翻出一只串着红绳的小葫芦,终于差强人意地点了头,呼出一口气,转身把小葫芦套在方岚的脖子上。

  小葫芦土不溜秋,丝毫不打眼,可是细长的红绳衬在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倒多少也称得上秀气。

  詹台终于勾了勾嘴角,眼睛盯着她,却翻起旧账来:“……还不是你自作聪明,当初非要整蛊我。若是黑犬牙还在我手中,此时能挂在你脖子上辟邪,我倒能放心许多。”

  他半是责怪半是担忧:“榆木葫芦勉强用着吧,总比没有好。一会儿我捏诀破那血钟,你记得躲远一些,听到没有?”

  破阵在即,詹台脸上虽不慌张,到底还是抿了唇角,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短发。

  “别逞强。”他像静谧的海水一样温柔,“天塌下来总有个儿高的来挡。”

  猩红色的钟占据了半面墙。詹台凑近去看,更发现那钟画得栩栩如生,上半截画了三十六天罡,从中间直到钟摆又细细画了七十二地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