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也想使用全自动模式来扫射吧。」



「啊、没错，就是这样！这句话太贴切了！我们曾在房内用过一次全自动模式，结果BB弹在房间里四处乱跳，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啊哈哈哈哈，但还是想这么玩吧？」



「是说～ 其实我昨晚跟他借来玩时，也这么做了一次。记得那叫做选发钮吧？就是变更射击模式的旋钮。我起先以为自己有把它往下扳，不过好像没压到底……结果一扣扳机就喷出大量子弹！搞得房间里乱七八糟的。」



贞夫和发福男子同时放声大笑。



「对啊，其实说来也奇怪，偏偏就是AK系列的选发钮跟其他枪不一样。一般依序是保险、半自动、全自动，唯独AK是保险、全自动、半自动。」



「啊、果然是这样没错！像我上周试射HK417就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明明贞夫对空气枪的经验和知识都不足，跟人聊起枪来却莫名健谈……而且语调偏快，开心地把话说出口。可能是因为话题已确定是空气枪，发福男子又属于比较随和的人吧。



「那个…」此时菜花突然插话，一脸歉疚地望著贞夫说：



「不好意思，其实今天内场的各时段都已被人预约了。」



菜花操作摆在柜台上的遥控器，将店内的萤幕切换成内场的影像。能看见四名男子默默地著手作业，有时也会往靶场走去。



「啊、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喝茶，等喝完就准备回去了。」



「既然如此……这也是莫可奈何。」



「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连休的关系，光顾的客人比较多。」



看著菜花十分内疚地鞠躬道歉，贞夫有些慌了手脚。



「啊！请别这么说！我们完全不要紧……！那个，这个……那个……」



就在这时响起一阵有客人光临的铃声，贞夫以求救的眼神望向入口……发现是一位好像有点眼熟、容貌十分平凡的男子站在那里。



「啊，看样子内场已经客满了？」



记得此人似乎叫做平冈……贞夫在心中如此自言自语，但最终还是想不起此人的长相。



「不好意思，平冈先生，如你所料的确客满了。」



「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只是抱著侥幸的心态过来看看。喔、吉崎先生，好久不见。啊、生夫先生也在，你今天也来啦。」



「之前承蒙你的照顾，平冈先生，距离上次有一周没见了。」



「如何？生夫先生……考虑好要买把狙击枪当狙击手了吗？」



名叫吉崎的发福男子在听见后，差点把茶喷出来地吐嘈说：



「平冈先生的恶魔契约又出现了。你叫做生夫对吧？奉劝你小心点，这个人很可怕的。别瞧他邀请时讲得一派轻松，最终有办法跟上他脚步的只有小花一个人喔。」



「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吉崎先生，小花可是在我之上。认真起来的她根本就是怪物。」



「没那回事！凭我的本事……根本还不够看。」



菜花挥著举至胸前的双手矢口否认。看来小花是客人帮她取的绰号。



当然贞夫没有一丝勇气敢如此称呼菜花。



「先不提小花和吉崎先生。生夫先生，你意下如何？」



「啊、那个……比起我……说到HK417……」



「喔？你喜欢吗？」



关于此问题的答案，老实说是肯定的。贞夫多少觉得是自己接触过的枪枝太少……不过这把枪用起来确实令他很有感。



「HK417啊～ 这的确是一把好枪～ ……不过生夫先生你还是新手吧？我劝你最好别挑这把，毕竟它又长又重。倒不如挑选HK416系列或高射速枪……」



彷佛想打断吉崎的话，平冈弹了一声响指说：



「一如大家的认知，空气枪终究只是玩具。无论尺寸大或小，射出来的都是6毫米的BB弹，威力在现行法令的规定下受到限制，肯定都已达到上限……换言之，尽管这么说有点偏激，不管是重型长枪或轻型短枪……几乎是毫无分别……不过大枪唯独一点有别于其他类型。」



相较于侃侃而谈的平冈，一脸不好意思的菜花不时以蚊蚋般的音量，真要说来是自言自语地针对平冈的发言补充解释说「虽然大枪跟小枪并非完全相同……呃～ 可是经过改造就会在某种程度上有所区别。呃～ 不过要说一样还是一样……」。



「总之……大枪就是有一种浪漫。小枪自然也并非没有。只要你真心喜欢一把枪，无论如何都能从中找出属于自己的浪漫……但只针对效率来挑选的话，就会找不到所谓的浪漫。」



「可是平冈先生，像我们这种早已深陷泥沼只能等死的人来说，是可以多买几把……但你向新手推荐这种枪就太极端了吧？」



「是没错啦……不过就像恋爱和结婚有所区别……没必要一开始就非得选出结婚的对象。先以谈恋爱的心情尝试即可。只要好好倾听自己的心声……再挑选出一把真心喜欢的枪就好。至于性能或厂牌等麻烦的问题，都等到日后再考虑也无妨。如果谨慎到想要从头到尾都一口气顺利解决，到头来只会一事无成。」



「哎呀……真不愧是花言巧语诱骗妹子出了名的平冈先生，说起话来就是不同凡响。」



「你就饶了我吧。我有听说是你在乱传我的八卦喔。」



「啊、你发现啦？好吧，下次我就送你一发BB弹当做赔罪吧，而且是0•9焦耳的……关于平冈刚才的恋爱选枪理论，小花你有何看法呢？」



稍稍低头的菜花双颊微微泛红，扭扭捏捏地转弄著交叉在胸前的双手食指。



「虽、虽然我对恋爱与结婚都不是很懂……不过我认为挺有道理的。」



菜花神情害臊地抬头环顾在场的每一位男性。



「因为……把枪拿在手上的瞬间，不觉得很令人开心吗？我相信这股心情是最重要的。本店所贩卖的空气枪终究是玩具。正因为要拿来娱乐，那就应该乐在其中……所谓的兴趣几乎等同于娱乐……首要条件当然就是玩得开心。」



面对菜花那张腼腆的笑容，贞夫忍不住看呆了。



「我也不是无法理解啦……完全追求效率的枪……不对，若是把它形容成BB弹的发射装置，感觉上就跟哪来的工业产品没两样，即使性能再好，我想自己应该还是不会拿来用……啊、但若是碰上平冈先生和小花这对组合，我就一定会用。」



语毕，将纸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的吉崎说了「那我就去看电影吧」，便转身离开了。



目前仍能听见阿筱为了挑选商品在跟璃良讨论的声音，但在贞夫等人畅谈的期间，他们已从枪箱区移动至手套区。



贞夫起先认为阿筱又被哄骗去买别的东西，自己是时候该过去劝阻，但又觉得手套的价格也不会多贵，于是决定置之不理。



「啊、对了。平冈先生，你之前借我使用的那把HK417有改造过吧……请问一共花了多少钱？会很费工吗？」



「虽说是有改造过，那也只是在原始状态下加装一个瞄准镜而已。」



「但是射击感跟阿筱的Krinkov相差很多耶……」



贞夫原以为那把枪是经过老手大幅改造后，才具有那种痛快的射击感……



「其实这情况也能套用在其他枪枝上，不过电动枪是即使构造相同，每一把枪的射击感却截然不同。特别是HK417选用强而有力的马达，开枪时的感觉非常痛快。」



贞夫听完后，一股感受从心底油然而生。



就算买了空气枪也毫无意义，那只是一种昂贵的玩具。



即使还不到菜花形容的那种程度，不过玩具就是用来「娱乐」的东西。



所谓的娱乐……就是为了给自己带来乐趣和喜悦而存在。



说穿了跟旅游观光、欣赏电影名作有何分别？



从这个角度来思考，花钱购买玩具……的确算不上是浪费。



贞夫明白自己并非成天想著工作，只做对工作有益的事情……禁欲到形同机器人的那种人。



不如说他是极度厌恶那样的人生。



为工作鞠躬尽瘁……那不是生为人类应有的行为。



那么……



这样的话……



既然自己是如此认为……



「那、那个……菜花小姐。」



「是，请说。」



「我现在身上没带钱，而且原本并没有这个打算……但还是想请教一下……HK417是多少钱呢？」



「八万两千八百元。」



「这也太扯了吧！？」



贞夫将心底话脱口说出。



「啊、不好意思！因为这个金额几乎是阿筱那把Krinkov的两倍……」



「啊、怎么啦？生夫你决定要买HK417吗？」



似乎嗅到赚取奖金的好机会，璃良以飞快的速度来到贞夫身边。



平冈拍了拍贞夫的肩膀说：



「此枪在东京MARUI这个牌子里，无论以重量或价钱等各方面而言都是最顶尖的。」



「是啊是啊，它的箱子上甚至写著『超重量级的4•5公斤！！』这行标语，够搞笑吧～ 当然也让人觉得就是这样才赞呢。」



璃良和平冈纷纷发出笑声，贞夫却是完全笑不出来。由于HK417的体积更大，贞夫想过它的价格应该会比Krinkov更贵……却没想到根本不是稍微再贵一点的那种程度。



「那、那个……生夫先生，我刚才说的是定价，本店多少会提供一些折扣……因此实际价格是这样的。」



语毕，菜花拿出一台计算机。



对喔，想想的确是这样没错。贞夫想起之前阿筱在购买Krinkov时，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太好了，纯粹是自己还没听人说完就发出惊呼……如此心想的贞夫在看到计算机上的数字后……立刻产生类似被人一枪打死的错觉。



此金额的确远比原价便宜……但终究还是超过Krinkov的定价。实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掏钱购买的价位。



「这个金额……还是有点……偏高吧。不好意思喔，不过本店有提供各种售后服务……」



「姊姊，我想生夫震惊的部分不是我们卖得比别家贵，而是这把枪本身的价位喔？」



「啊，是这样吗？对不起喔，那个……」



「没、没错，完全如同璃良所言……那个，问题出在枪本身的价位……因为这东西，嗯……实在没有任何实用性，所以……」



「生夫先生……你放心，这就是所谓的爱。只要你有著对枪的爱，不管它再重再大都不成问题。安啦，无论是怎样的枪，终有一天都有办法驾驭的。然后你的心底不知从何时起都被无可取代的浪漫所填满──」



明明平冈长相平平，却以闪闪发亮的眼神说出这一连串帅劲十足的台词，让贞夫连忙打断他的话。



「啊、平冈先生，我说的没有实用性并不是针对生存游戏……单纯是想表达空气枪只是一个玩具，对生活而言是完全不需要的东西……」



明白是自己误会之后，依然维持相同表情的平冈留下一句「我等等有事要忙」，便快步离开了。



店内陷入一阵沉默。



贞夫因为自己多少有表现出想买的态度，所以更是感到内疚。



菜花也尴尬地垂下柳眉。



璃良茫然地用食指搔了搔自己的脸颊。



「我说生夫啊～ 就算你针对实用性来讨论……」



其实贞夫也明白璃良的意思。真要说来是经过刚才的交谈，他已明白在娱乐上花钱的意义与重要性。



因为觉得有趣而花钱享受，绝非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古书曾提到「人活著不是单靠食物」。虽然后面接的是「而是仰赖神口里所说的每一句话」诸如此类与宗教有关的内容，不过那种事随便怎样都好。



如果活著只懂得满足吃、睡和性这三大欲望，就只是低等生物。与昆虫等活在世上的生物并无区别。



人类与低等生物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文化。



至于所谓的文化，老实说与活著并没有多少关系……不具任何意义──也可以解释成是生物有意图地进行对自己造成损失的行为。



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花费时间和精力，并从中感受到乐趣而开口欢笑……这就是具有文化的人类生活。贞夫甚至可以如此断言。



以上就是贞夫的结论。他也觉得这就是真理。



──然而就算透过理性得出上述结论，仍被八万元这个数字硬生生地打消念头。



这笔钱远远超过贞夫一个月能自由挪用的金额。说句老实话……这不是他随随便便就可以购买的价位。



不惜舍弃食、衣、住也要把钱投资在代表人类文化的娱乐上，只会迫使自己走向毁灭。



文化是在不会对食、衣、住等方面造成威胁的前提下，才会随之产生的至宝。



丰富的文化……这是人类在确保身为生物应有的安全与安心的生活之后，才有余力孕育的产物。如果反其道而行就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



「那个…所以……你决定如何呢？」



贞夫听见菜花的询问后，搔了搔头并且重新戴好眼镜，他能感受到自己全身不停冒汗。



「啊、因为我今天没带钱……纯粹是问一下价钱当作参考……」



「说得也是，空气枪是确定真的想要时再买就好，完全不必勉强自己。你想买的话，随时欢迎过来喔。」



看著柔柔一笑的菜花让贞夫感到十分内疚，以点头作为回应。



「……咦，学长，你买了什么吗？」



阿筱回来时，手里只拿著一个枪箱。看来他最终还是没买手套……恐怕价钱比想像中更加昂贵。



「学先生，你此次购买的商品只有这个枪箱吗？」



「另外还想买点子弹。我等等想去内场痛快打靶。」



「啊、真是不好意思，其实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



阿筱大感震惊之后，一脸沮丧说：



「啊～ ……这样啊～ 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卯起来开枪咧～ 啊、那明天呢？我想现在预约。」



「明天的话……请等一下。」



菜花开始操作平板电脑……接著愁眉苦脸地说：



「对不起，明天也客满了。」



「咦～ ～ ～ ～ ～ ～ ……」



「由于春天气候回暖的关系……这个季节总是特别热门。外加上从今天起有三天连休，因此……啊～ 拜托你打起精神来。」



看著阿筱心情沮丧到像个放暑假准备去游乐园却被父母放鸽子的小学生之后，贞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这也是没办法啊。既然都特地出门一趟，我们就去KTV唱歌转换心情吧。」



「可是……我来这里原本是想找个空旷的地方开枪到电量耗尽……这情况就跟你原本一直想来碗拉面却吃不到，之后不论改吃多么美味的寿司或牛排都得不到满足……相信学长你也很想打靶吧？」



「是没错啦……」



老实说，贞夫原先同样很期待今天能痛快开枪射击，但因为现在的心情是自己也想买一把枪……所以回应的语气有些暧昧。



店内再度弥漫著一股微妙的气氛。



就在这时，璃良发出一声叹息说：



「既然你们这么想玩枪……乾脆明天去参加生存游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