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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2 / 2)


  马车越来越颠簸,沈茴捏着细针,好半天没下针。

  “给咱家绣的帕子?”裴徊光问。

  “嗯。”沈茴随意应了一声。马车实在是太颠簸了,她不想再继续绣,用小剪子剪断了绣线,把细针收进针盒里。

  裴徊光瞥了一眼帕子一角绣的海棠。这一瞥,他意外地看见红色的海棠绣图旁,绣了四个小字——

  混账东西。

  “啧。”裴徊光抬手,捏住沈茴的后脖子。他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娘娘啊——咱家看娘娘这是责怪咱家还不够混账啊——”

  脖侧被裴徊光的指腹捏得好痒,痒得沈茴忍不住笑出来。她软声求饶:“快松开,快松开!是你不肯告诉我你原本的小字的……我这才随便绣嘛。你不喜欢我自己留着用哈哈哈……你松开啦。”

  马车停下来,蔓生听着车厢里沈茴的笑声犹豫了一会儿,待里面安静下来,她才禀话:“娘娘,到地方了。”

  裴徊光松开了沈茴,转身要推门。她不想提前告诉他带他去哪里,他便不问,不问不代表不好奇。

  沈茴急急拉住裴徊光的手。

  裴徊光回过头来,询问地望向她。

  沈茴慢慢收了笑,她有点忐忑地说:“不要发脾气,不要凶人,也不要一生气就丢下我自己走了……”

  “呵,娘娘说什么呢?咱家怎么可能舍得丢下娘娘自己走。”裴徊光好笑地摸了摸沈茴的脸。

  沈茴慢慢松开拉着裴徊光的手。

  裴徊光推开车门的前一刻,眼底还残着刚刚望着沈茴的温柔。下一刻,破旧的木门出现在视线里。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一下子炸开。

  蔓生习武之人,敏锐地觉察出来裴徊光身上一瞬间散发出来的阴狠死气。

  裴徊光望着眼前破旧的木门一动不动好半晌,才跳下马车,一步步朝这处结满蜘蛛网的破旧老宅走过去。

  他站在门前,隔着一道门,闻到旧年岁里再熟悉不过的腐臭味道。老东西身上的烧伤很重,身上一直都有一股子腐烂的恶臭味道。

  许久之后,裴徊光抬手,推开木门。

  吱呀——

  随着这一道嘶哑声,过去黑暗的记忆扑面而来。

  “你这废物样子如何复我卫氏!”

  “你凭什么偷懒?你要时刻记住你的命是无数卫氏人救下来的!只要你活着一日,你就要背负万人的血债!为他们的牺牲担负起复国的大任!”

  “废物!废物!你为什么还没学会!”

  “你为什么不能杀了他?杀了他!连杀人都不敢,你能做什么?”

  “来,这是哑药。喂他吃下去。只有哑巴才能保守秘密。仁善这种东西你不需要有!仁善复不了国!”

  “别……儿子,别碰那本邪功。父皇求你了!千万别碰那东西……”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自裴徊光迈进这里,耳边全是老东西嘶哑的吼声,还有他遍布烧伤的可怖面容。他用被烧伤的手鞭打他,一遍一遍告诉他要复国。

  当他长成少年,轻易拽住他手里的鞭子,看着他从轮椅上摔下来,像一条狗一样趴在他脚边。裴徊光冷眼看着他,用他培养出来的冷漠瞥着他嘲笑他:“别再做你的春秋大梦,卫氏死光了,还复什么国。”

  老东西死后房子起了火,少年的他冷眼看着老东西的房间烧成一片狼藉。

  裴徊光面无表情地走进老东西生前的房间。他蹲下来,去捡烧残的手记本。老东西的手烧伤了,却坚持用手夹着笔记录他的成长。在本子里记下他学会了什么,还要学什么,更多的是抱怨他学得太慢。

  本子烧坏了,只剩下三五页。裴徊光面无表情地艰难辨认潦草字迹。

  “残身疼痛难耐夜不能眠,深知命不久矣。唯憾等不及我儿及冠成家时。提前为他许下小字。

  ——怀光。

  愿我儿不管深陷何等苦境,仍心怀光明。”

  裴徊光再翻一页,也是最后一页,只歪歪扭扭四个字——

  “我儿恨我。”

  后门忽然传来一道老妪的声音——“谁来了呀?”

  熟悉的声音让裴徊光猛地僵在那里。

  老妪再问一句:“是灿珠来了吗?”

  第179章

  裴徊光迅速站起身, 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经过站在前院的沈茴身边,继续往外走, 直到迈出破旧的木门, 站在院墙外。

  他垂着眼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因为走得太急, 手里还攥着那几张烧残的纸张。他的视线落在手中发黄的纸张上的“恨”字,听着身后蹒跚的脚步声,以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听见开门的声音了呀,怎么没有人了呢?咦, 你是……”老人家弓着腰,右臂臂弯挂着个篮子,里面是一些刚刚在后院摘的青菜。她左边的袖子空空荡荡地垂在身侧。

  老人家上了年纪, 不仅腰身直不起来了, 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她眯着眼睛打量站在前院的沈茴。第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灿珠回来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并不是。

  沈茴快步迎上去, 取了老人家臂弯里的木篮子, 扶着她,温声细语:“阿姆,怎么自己在后院摘菜呀?”

  老人家由着沈茴扶着她在院中的长凳坐下。她盯着沈茴多看了两眼,忽然就知道沈茴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