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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2 / 2)


  那道道黑雾像有了出路,嗖嗖钻进了黄纸符之中消失不见,交织的墨迹渐渐被黑雾吞噬,消融为一体。

  陆道婆捏着这张平淡无奇的黄纸符,信步闲庭走到姚幼泓面前,将那符纸往空中一抛。

  黄纸符飘在空中久久不落,在自窗中透入的阳光之下打着旋儿,黑色的雾气像有生命,在符纸上穿梭不定,渐渐织成细密一张蛛网,笼罩在黄色的符纸之上。

  黑色的蛛网之中,像有两张若隐若现的人脸,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他。

  姚幼泓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再回望陆道婆,眼中就带了些许的恐惧。

  “想让她心甘情愿离开你,就把这张符放在她枕头下面。睡一觉醒来,你的一切烦恼就没有了。”她淡淡地说。

  姚幼泓却不敢伸手去接,惊惧交加地看着陆道婆。

  陆道婆嘲讽地勾唇:“放心…只是一张符纸而已。管用的话,最多不过让她忘记你们之间的过去。”

  姚幼泓犹豫着抬头:“真的对她没什么伤害?只是让她忘记我?”

  陆道婆不以为意挥挥手:“只是让她忘记你。”

  “一开始,只是你的姓名和样貌,就算你们面对面,她也再辨认不出你的脸。慢慢的,时间长了,你们过去的记忆会逐渐消失,真实和臆想逐渐难以分辨,直到她最终将你存在过的痕迹忘记殆尽,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再也不会来烦你。”

  她记忆中有关他的过去,会被这一道轻飘飘的黄纸符抹去?

  幼卿半信半疑地接过收下,低头道谢。

  毕业前夕,最后一次聚会。

  系里二百多人齐聚在一起,喝酒起哄,逼问他和她的婚期。

  姚幼泓酒晕上头,但笑不语,却又被同班的女生起哄,让他亲口许下誓言要对她好。

  许是感受到了他格外冷淡的回应,那之后的她一直有些小心翼翼。

  他签到了深圳,而她留在当地。他想靠着异地和时间将感情冲淡,她却红着眼眶站在他面前,说:“要不,我们结婚吧?”

  姚幼泓独自一人站在丽江客栈的阳台之中,举目远眺玉龙雪山。

  真的要和她结婚吗?生儿育女,从此一辈子和她绑在一起,再不得自由?如今的她就已经这样难以拒绝,若是真的结了婚,他哪里还有离婚逃离的机会?

  可是拒绝她,又要怎样开口呢?他要怎样对她言明她的一腔赤诚从来错付?等到他们回去,又怎么面对共同的朋友的指责和诘问?

  就好像作弊之后,要去老师那里认错。又像是考了不及格的分数,要去面对严厉的家长。

  他犯下了错,却不敢面对。

  像是做错了事伤到了人,到了该赔偿该承受后果的时候,他却宁愿掏出匕首,将受害人一刀毙命,从此她口不能言,再不能指认他、再不能责怪他。

  方岚洗完澡,推开阳台的门,站在他的面前。

  “我们结婚,怎么样?”她问。

  “好。”他听见自己这么说,而藏在衣袖的拳头却渐渐握紧,摸到了放在口袋中许久的一张薄薄的黄纸。

  黄纸符放在枕下。她入睡很快。

  姚幼泓半躺在她身边,忐忑不定。忘记他,真的这么轻松?能让她离开他,又是怎样一种体会?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之中他听到她缓慢地从他身旁起身,抖抖索索地穿着衣服,一件一件地将她的行李收好。

  姚幼泓迷迷糊糊地抬头,问:“你去哪里?”

  却没有人回答。

  她波澜不惊的目光扫过了他的脸,却像是半点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她一件件收好她的衣服和背包,穿好鞋走到门口,取下了临睡前她挂在门把手上的玻璃杯,抬脚迈出了房门。

  嗒地一声,房门轻轻关上。

  只剩他一人的房间,有着难以想象的安宁与静谧。

  姚幼泓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仰,全身瘫软倒在了枕头上。

  从未有过的轻松。

  第二天早上,姚幼泓睡到将近十点才起床,匆匆忙忙下楼退房。

  他刚刚背着包走出了客栈大门,就看着沿着四方街,斜对面另外一家客栈门口聚集了人。

  姚幼泓心头一动,慢慢挤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他身高出众,透过人群的头顶看到了在客栈前台哭得满面是泪的她,手里握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昨晚临睡前,我还放了一只玻璃杯在门把手上,怎么一觉睡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你们客栈消失不见了?”

  客栈的老板娘双手叉着腰,满脸横气推搡着她:“哪里来的疯婆子胡言乱语?是不是讹我们客栈店小没监控?我告诉你,尽管报警!警察来了,看人家怎么说!”

  她茫然四顾,无助无措的模样像极了迷路的孩子。

  而她哀求恳切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平静无波地滑过,又转向了别人。

  她是真的忘记了他!她是真的没有认出他!

  姚幼泓低下头,转身离开。

  和不爱的人相处,每日都有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而今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远方的玉龙雪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