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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2 / 2)

若是胆小的人看见,估计能吓出个好歹。

桓容不小心看到一眼,禁不住一阵错愕。

这还是印象中的晋兵吗?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可惜,没有太多的时间容他细想。

地平线上,火光排成长龙,伴着狼嚎声冲向车队。

随距离拉近,桓容终于看清,来人不是鲜卑骑兵,而是一支由各部落组成的杂牌军。

“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桓容低喃一声,第一波箭雨已然飞出。

因是警告目的,弓兵控弦精准,箭矢多落在冲锋的马前,并未给来敌造成太大伤害。

来者不听警告,第二波箭雨转瞬即至,冲锋在最前的骏马发出嘶鸣,瞬间有五六人落马。

弓箭手排成三列,分批进行射-击。

每次飞出的箭矢不多,但是连绵不断,给进攻者造成极大的压力。

他们是来占便宜,不是来送死的。

见识到这支晋兵不好惹,不少胡人心生退意。

想走?

桓容看得真切,向秦雷示意。后者点头,弓箭手再不留余地,箭雨找准落点,将队伍最后的几人射下马。

胡人这才发现,这伙汉人岂止是不好惹,分明是很不好惹!

“列阵!”

大车向前推动,竹枪和木枪从车后探出。

胡人转身想跑,却被弓箭阻住退路。趁他们慌乱的时机,十余骑绕到背后,凭着十余把长刀,竟生生拦住白余骑兵。

不只桓容,动手的晋兵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些真是胡人?

杀人不眨眼的贼寇?

见大势已去,自己被团团包围,马上的胡人相当光棍,扯开嗓子就喊:“不要放箭,我愿顺服!”

听到喊声,桓容立即举起右臂,秦雷打出呼哨,晋兵攻势一止。胡人当即翻身下马,双头抱头,动作干脆利落,可见业务之熟练。

很快,五百多胡人全部下马抱头,活似一群圆滚滚的西瓜。

桓容看得十分无语。

他开始怀疑,依靠这些“西瓜”,真能给慕容垂添堵?

确定胡人不是耍诈,桓容驱车上前,居高临下俯视众人,发现其中果然有之前见过的壮汉,不禁勾唇冷笑。

壮汉缩了缩脖子,显然不想让桓容看到他。

“清点一下,看看都是哪些部落。”

“诺!”

秦氏部曲领命,并不将人绑起来,而是径直穿行在几百人中间,不到两刻种就将信息统计完毕。

“回府君,他们是巴氐和羯人,还有少部分羌人。”

“有姓氏吗?”

“只有巴氐句姓,其他没有姓氏。”

桓容点点头,让秦雷找出领头的几人,一起带到车前问话。

期间,士卒收缴众人的武器,发现少有铁器,多数人用的还是骨箭。桓容心中有底,看向几人,目光微闪。

“我知尔等生计不易,然抢劫终非正途。”

这句话出口,几人都是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想杀你们,甚至灭掉你们的部落,实在是易如反掌。”桓容收起笑容,加重语气,道,“然而,我观尔等实在可怜,早无生路却被蒙在鼓里,实在不忍心下手。”

“郎君何意?”一名懂汉话的羌人道。

“你们不知道?”桓容诧异道。

几人面面相觑,怀疑汉人狡诈,是要引他们上钩,但又架不住好奇心,疑问憋在心里着实是难受。

“当真不知道?”

“请郎君明言。”

“日前枋头之战,尔等想必听闻?”

几人点头。

慕容垂号称不败,却被晋军打了个落花流水,连中山王都被生擒,消息早已经传遍北地。

“那你们可知,慕容垂战败后,对不肯出兵的州郡和部落怀恨在心,命人暗中损坏水源,断绝河道,并在水井中下-毒?”

“什么?!”

“这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桓容靠向车栏,双臂拢在身前,道,“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派人往邺城,不,用不着去邺城,只要在中州附近问一问,就知我所言不假。”

“不是我挑唆诸位,”桓容继续道,“慕容垂败于我军,你们没有相助可是事实。路上为何有如此多新开凿的水井?盖因我军早知水源被毁,井水有-毒,才会凿水为饮。”

“我部附近的水源却是无毒,你要如何解释?”

桓容摇了摇头,似为对方的智商感到惋惜。

“下-毒-总需要时日。一旦诸位赶着牛羊离开,给他人下手的机会,身后的水源就未必安全。”

桓容表情肃然,话说得半真半假。

几个胡人脸色数变,不想相信,可证据摆在眼前,又不得不相信。让牲畜试试水源是否有毒?真-毒-死了怎么办?

“你将这些告诉我们,无非是想让我们背叛鲜卑,做你们汉人手里的刀枪!”

桓容笑了,并没有否认。

“此言不假。但和鲜卑人不同,我做事讲究的你情我愿,利益交换。”

想要达成目的,越直接越好。

太多的弯弯绕实无必要。

“今岁年景不好,寻不到过冬的草场,牛羊恐怕熬不到来年,诸位的损失定然不小。”

胡人沉默了。

“我的车上有大量武器,还有帐篷铁器。赶来牛羊,我都可以换给你们。”桓容话锋一转,道,“有了武器,还愁没有吃穿,没有金银?”

“你不怕我们去抢汉人?”

桓容笑着摇头。

“诸位是想做一锤子买卖,还是想长久的做下去?”

“你还会运来类似货物?”

“当然。”桓容看向说话的羌人,“端看诸位是否有诚心。”

换言之,想要继续从他手里购买武器,该去抢谁,最好仔细掂量一下。

扫过几个胡人,将视线定在一名轮廓深刻的巴氐人身上,桓容一字一句道:“若是我没记错,在慕容鲜卑之前,巴氐句姓曾于此地建国?”

此人显然能听懂汉话,猛地抬起头,双目灼灼看向桓容。

桓容微扬起下巴,眼中笑意更深。

多亏秦璟的书信,他才能掌握这些胡人间的纠葛。

实事求是的讲,巴氐人是被匈奴所灭。但是,他们曾占据的土地,如今均在慕容鲜卑手里。

看着昔日不起眼的部落身居高位,本该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全成泡影,桓容不相信,这些巴氐人不会有“再奋斗一回”的念头。

果然,巴氐人心动了。

羌人和羯人也心动了。

双方一拍即合,生意自然是相当好做。

桓容带来的武器皮甲不剩一件,全部换成牛羊和皮毛,连掉底的铁锅都被换走,半点铁渣都没留下。

胡人换得武器,见识过桓容的慷慨和守信,争相请他到部落中做客。

桓容连忙婉拒。

开玩笑,去了能不能回来暂且不论,传到渣爹耳朵里,通-敌的罪名扣下来,又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买卖做成,桓容没有久留,迅速启程追赶大部队。

有了这些牛羊和皮毛,不愁渣爹不出血。

渣爹不要?

没关系,各州刺使都能走动一下。优惠价,过了这村没这店,打个五折照样有赚头。

桓容离开后,几部首领凑到一处,商议桓容透出的消息。

“慕容垂真会令人下-毒?”

“即便是下-毒,针对的也是汉人!汉人狡猾,他们的话不能全信。”

“有理。”

“不管是真是假,正好做咱们手里的把柄。”

巴氐首领扫视众人,握紧新得的弯刀,硬声道;“今年年景不好,鲜卑人的税却更重。能顶住慕容垂不出人,邺城的征税官下来,可没法轻易送走。”

“往年,咱们没办法,不得不忍气吞声。现如今,慕容垂败了,慕容评比不上慕容恪半分,邺城早晚得乱,正好是咱们的机会!”

“你是说?”一名羌人首领控制不住激动,满脸通红。

“匈奴刘氏也好,慕容鲜卑也罢,在他们眼里,咱们都是杂胡!和汉人一样是牛羊,是奴隶!”

巴氐首领握紧拳头,用力砸在地上。

“想当年,咱们的祖先能反了刘曜,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如今的鲜卑可比不上当年的匈奴!”

“这么样,干不干?”

众人呼吸-粗-重,脸膛赤红。

想起事成后的好处,一时间热血上头。

“干了!”

桓容的本意是挑拨这些胡人,给慕容垂添添堵,帮助大军顺利撤退。万万没有想到,胡人的野心超出预料,一子落下,搅乱的竟是整个棋局。